“致远,我看你这几天气色好了很多,这样我就放心了。”金氏拍着胸脯说,“那日师傅来了之后果然还是有用的呀,真是太好了……如果真的因为深儿而害了你那我真是过意不去啊……”
宁致远低着头听着,除了点头之外什么话都没有说。他这会儿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陈深就笑嘻嘻的站在他的身边!
好像只有我能看见他,宁致远想。从昨晚开始他就能看到陈深了,乍一看这人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可是真的靠近了以后,这人身上刺骨的寒意却在提醒他:这是个鬼!
“笑一笑,”陈深对着宁致远做了个让他笑的动作,“别板着脸,我娘会担心的,笑笑。”
这么爱笑你自己笑去!宁致远很想吼他。可是他不敢,所以只能低着头不去理他,心里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十万八千里去!
“致远?你在听我说话吗?”金氏见他一言不发,疑惑的叫了他一声。
“在的!在听……”宁致远连忙回答。
“过两天正好是陈家祭祖的日子,原本这都该是深儿来打理,可是现在他不在了……”金氏说着又掉了两滴眼泪,“你是长媳,深儿不在了这担子自然就要你接下了,这可是陈家的头等大事,你可要好好做,做好了可以在陈家立威的。”
“可是……我不会啊,娘。”宁致远心想我也不想在你家立威,最好你现在就把我赶出陈家才好。
“别担心,明天娘会教你的。好了,我也乏了,你的身体刚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说完金氏便站起身走进了内堂。
“致远别怕,祭祖的事情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陈深贴上来对他说。
宁致远被他冻的抖了抖,然后就像没听见一样,一个转身目不斜视的走了。
“诶,致远,你等等我!”陈深赶忙在后面追他。
那天陈家的下人都看到了一幕很诡异的场景:他们刚进门的大少奶奶发了急的在廊下狂奔,似乎是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在追赶他,可是大家往他身后看去却什么也没有。
“哎……”一声叹息响起。
法师手里的朱砂笔顿了顿,一滴朱砂滴到了面前的黄符上。法师叹了口气:废了,不能用了。
他重新拿起一张黄符放在桌上,刚画了两笔……
“哎……”又一声叹息。
法师手又抖了抖,黄符上的符文画歪了。法师额头隐隐有青筋暴起,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又废了!
重新拿起一张黄符放在桌上,刚想提笔……
“哎……”叹息又一次响起。
“陈深!”法师猛的放下手里的毛笔对着身边那个不停叹气的鬼吼了起来,“你信不信我给你贴个黄符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你知道我这朱砂和黄纸有多贵吗?!”
“我赔你钱,我有钱。”陈深没精打采的说。
“谁他妈要你的冥币!”法师愤怒的吼着。
“山海,你说致远为什么不理我?他又不是看不到我。”陈深托着下巴愁眉苦脸的说。
唐山海翻了个白眼想:换了谁被你这么折腾好几天也是一样的反应!
“人鬼殊途,你和他总还是隔着阴阳,你说他要是会欢天喜地的扑到你怀里才不正常吧?”唐山海一边写着符咒,一边回答。
半天他突然神色凝重的问:“陈深……你后悔吗?”
陈深冷冷的笑笑:“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他们也没给我后悔的机会不是吗?”
虽然成了鬼后没了痛感,但是陈深总觉得自己似乎一直在痛着——那是他死前感觉到的五内俱焚的痛感!
他还记得自己病的昏昏沉沉的时候,有个人捏着他的下巴给他灌了碗药!
那药奇苦无比,有些从他的鼻子里呛了出来。那药流经的地方都火辣辣的疼,入腹后更是烧的他痛苦不堪。
他那时只想着脱离这种痛苦,不要再如此煎熬,然后他就忽然有了一种自己飘在空中的感觉……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看着床边围着的人,看着哭的几次晕厥的母亲,他心里渐渐涌起了要报仇的念头!
他飘飘摇摇的找到了唐山海——他的同门师弟。
陈家人都以为他们家少爷出去留学那几年是在学习经商之道,却不知他半路认识了一个白发老者,然后竟拜了师学起了奇门遁甲、阴阳五行!
唐山海便是在那时认识的。
唐山海看到成了鬼后七窍流血的陈深也是惊的半天说不上话,最后他叹了口气说:“终究是逃不过啊……”
陈深这才知道,他们的师傅早就对唐山海说过陈深命里有个死劫,这劫不可化解,却又是陈深的机缘起始。
“山海,我要报仇!”陈深眼里流出血泪,脸上一片青黑。
“好,我帮你!”唐山海点了点头。
想起前尘种种,唐山海叹了口气说:“可是我后悔了……宁致远何其无辜……你现在为了借命那么折腾他,以后如果你要复生,就必须……”
“不会的,”陈深突然打断他,“我不想复生。”
“可是不复生你就只能这么保持九九八十一天,等过了这个时间你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
“没关系……八十一天够我查清事情的原委了。”陈深笑的很温柔。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乎宁致远是不是理睬你?”
“……这是我的私心……”陈深捏着自己的手指说,“我总想着能看他对我笑一次,哪怕一次就好……”
“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对你笑了就说明他对你动了心,到时你那个样子让他怎么办?”唐山海问。
“……我终是没来得及早点认识他……”半天陈深幽幽的说了句。
陈府的夜总是很安静,而在这安静下面又藏着吃人的可怕猛兽。
陈深站在月光下抬头看着月亮,半天才抬脚走回房间。他穿门而过,坐到了熟睡的宁致远身边。
因为他的靠近,宁致远冷的抖了抖,随即条件反射的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陈深低下身在他额头轻轻吻下:致远,请你原谅我的自私,哪怕我们的缘份只有八十一天,我也不想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