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

青云门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那个牵着男孩的手的人对他说：青云门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懵懂的他被那双大手牵着一路走过那长长的天阶，走过那高耸的门口，有过那威严的大殿正门。

“这孩子被人扔在了山门下，我偶然路过看到了便把他带了回来。”拉着他的男人说着放开了手。

男孩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一瞬间没了温暖手掌的包裹，他有点怅然若失。

“这孩子根骨奇佳，若收入我门下他日必定大有所成！”龙首峰苍松第一个站出来说。

“这也不能每次有了好的苗子就被你捡走吧？”大竹峰田不易冷哼一声。

“哼，”苍松鄙夷的看了看田不易，“再好的苗子，如果不会教养，最后的结果也是白费，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田不易鼻子都气歪了。

一时间大殿上乱成了一片，最后还是掌门道玄厉声制止了他们这无休止的争执。

“不如……让这孩子自己选吧。”安静片刻后，曾叔常说。

道玄点头，看着孩子问：“孩子，你……”

“我要跟着他。”男孩子伸手抓住了身边男人的手。

众人一愣，跟着他？跟着他不就成了祖师祠堂的守卫？这么好的苗子，岂不是浪费了？

“孩子，你可想清楚了？”男人低头问他。

男孩子用力的点了点头，速度很慢却很坚定。

“罢了，那你就把他带走吧，万师兄。”道玄点头同意了。

万剑一看着男孩子笑了笑，随即转身对着几位首座行了个礼后拉着男孩子转身出了大殿。

大殿门外的柱子旁，几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正探头探脑的看着。

“张小凡，你让开点！你脑袋那么大，把我们后面的全遮了！”

那个叫张小凡的孩子不耐烦的往后挥了挥手：“曾书书！你说谁脑袋大呢？你才大脑袋呢！”

“你的脑袋是大家公认的大，你想否认都不行！”曾书书反击。

“你们别吵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田灵儿气的直跺脚，“诶，出来了，出来了！”

田灵儿看着那个瘦长的身影，一脸花痴的说：“呀，挺帅的嘛……”

张小凡和曾书书听了同时‘切’了一声。

“这么个小屁孩，能看出什么来？”曾书书撇了撇嘴。

田灵儿白他一眼：“你不也是个小屁孩儿？”

“你别以为你是个女孩子我就不敢打你啊！”曾书书气急。

“你有本事打呀！”田灵儿得意的看他，“你敢打我，我就去告诉雪琪去，我让她以后都别理你！”

“你敢！”曾书书急了。

“你看我敢不敢？！”田灵儿双手叉腰瞪他。

两个人互不相让，一来二去的就开始推搡起来。曾书书一抬手对着田灵儿推了一掌，没想到田灵儿身型灵活，一下子躲过了，曾书书这一下倒是把毫无防备的张小凡给推了出去。

其实那个男孩子走出了门就注意到了角落里嘈杂的声音，他疑惑的扭头望去，刚巧看到张小凡踉踉跄跄的跌到自己面前。他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男孩子结结实实一个狗吃屎的趴在自己面前。

“哎哟，我的天哪！”张小凡摸了摸鼻子，“曾书书！你是不是想死啊！！！”

“我看你倒是挺像想死的！”跟着万剑一走出来的苏茹和田不易刚巧看到这一幕，田不易当即气的七窍生烟。

“啊呀！师傅！师娘！”张小凡一骨碌爬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田不易。

“你的早课都做完了？竹子砍完了？饭做好了？！”田不易问。

“额……还有一点点……”张小凡伸出两个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

“那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还有你！田灵儿！”田不易朝着柱子后面喊了一声，“我可早就看到你了！”

田灵儿这才扭捏着从柱子后面挪了出来，讨好的喊了声：“爹～娘～”

“你把你师弟带出来干什么？还嫌我不够丢脸是吧？赶紧给我带着他滚回去？少在外面丢人现眼！”

田灵儿吐吐舌头赶忙上前拉着张小凡就跑。那男孩远远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沉默不语：刚才一瞬间他分明在那个名叫张小凡的孩子脸上看到了一种失望受伤的神情。


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十年。青云山上每年都有新弟子进来，也总有人离开青云下山历练。

今年大竹峰下山历练的弟子轮到了三师兄头上。大家一大早的给他送别后又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张小凡拿着斧子坐在柴堆旁唉声叹气。

曾书书跑到后院的时候正巧看到他这个模样。他笑了笑走过去站在张小凡面前，摆出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说：“哎哟，这长身玉立，风姿飒爽的少年郎是谁家的呀？瞧这眉清目秀，仪表堂堂的模样，要是被哪家女儿家看到了，可不得连夜找了媒人来说媒呀？”

“别闹。”张小凡忍住笑白了他一眼。

曾书书嘿嘿笑了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别不开心啦！再过两年不就轮到你了？到时候你也能下山历练，又可以离你那个夜叉一样的师傅远一点！”

“我真的可以吗？我那么弱……”张小凡叹了口气。

“你哪里弱了？”曾书书反问他。

“额……反正弱就是了。”张小凡也懒得再自揭伤疤一次。

曾书书切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说：“又是你师傅说的？”张小凡不接话，曾书书看他模样心里了然，“不是我说，你那个师傅对你也太差了！实在不行你还是来我爹这儿吧，有我罩着你！”

“你？”张小凡看着他笑了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曾书书嘿嘿一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拍张小凡的胳膊：“差点把正事忘了！快，快跟我走！”

张小凡被他拉着一个踉跄，连忙站定了不肯往前走一步：“你又要出什么鬼主意？”

“哎哟，你先走，我路上再慢慢解释给你听！我保证这次绝对不害你！”曾书书用力的把他往外拽。

张小凡半推半就的跟着他一路前行：“真的不害我？”话刚说完，张小凡一抬头看见一个门楼，门楼上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祖师祠堂，他当即转身就要走。

曾书书连忙拉住他：“哎哎，别走啊！”

“你来这里干什么？”张小凡瞪他。

“我听我爹说，祖师祠堂里好多新奇的好东西，所以……嘿嘿，我就想来看看。”曾书书挠了挠头。

张小凡送了他一个白眼：“行吧，那你进去吧。”说完抬脚又要走。

曾书书哪里会让他走，连忙像个八抓鱼一样把他缠的寸步难行：“不行，你今天要是走了，咱两就绝交！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小凡这下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陪他闯一闯这祖师祠堂。

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摸了进去，到了内殿，张小凡看着面前摆着的一排排的蜡烛心里发怵，他站了没一会儿就转身想拉曾书书离开，结果等他转过身，身后早就没了曾书书的影子！

“书书？”张小凡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这该死的曾书书！又跑去哪里了？！张小凡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正想放弃了先离开，就听从屋子的左侧角落里传来了曾书书的呼救声。

他扭头看去，正巧看到这人跌跌撞撞的从一个暗门里跑出来，正一脸惊恐的朝他扑来。张小凡吓了一跳，本能的就伸手接住他，整个人还被他带的转了一个大圈子。

“你怎么了？”张小凡问。

“快走，快走！”曾书书拉着他就要跑，结果他一抬头就一脸见鬼的模样指着张小凡的身后感到，“小心！”

张小凡回过身，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竟是一把长剑对着他的脸直直的捅了过来！这时候要躲已经是不可能了，张小凡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咒骂了一声：你这次真的害死我了！曾书书！

时间仿佛静止了，张小凡等了许久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他睁开一只眼睛偷偷往面前看去，就看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这人举着剑，一脸冷然。

男子星眉剑目，鼻梁高挺，嘴唇虽微微有些薄，却又恰到好处。这人不似他们那般穿着青云门服，一身黑衣显得他十分英姿飒爽的同时又添了几分神秘。

“额……师、师兄好……”张小凡强扯出一个笑容讨好的喊了一声。

那男子将他从头到脚看了几遍，最后开口问：“大竹峰？”

张小凡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正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大竹峰的，身后的曾书书这时凑了上来，嬉皮笑脸的说：“这位师兄先把剑放下，我们不是贼人，我们就是好奇这祖师祠堂都有什么，所以才来看看……”

男子犹豫了很久，终于在张小凡脸上的肉都快笑僵了之前放下了手里的剑。

“滚。”男子看着曾书书说。

曾书书连忙点头哈腰的转身往外走，张小凡边走边对着那男子说：“师兄……真是抱歉……我们以后，以后不会了……”

男子眼神不似之前那般凛冽，明显态度好了很多，他看着张小凡点了点头。

张小凡看了看他的脸，突然就感觉自己脸有点热热的，他赶紧一个转身跑到了曾书书的前面。

“嗯？小凡！你跑什么啊？你等等我呀！”曾书书看他一溜烟的就跑的老远，赶紧一拍大腿追着他跟了上去。

男子在内殿站着，手里握着剑一路目送他们离开。


“这师兄真是太吓人了！你是不知道，我还什么都没摸到呢，他就突然冒出来了！那动作，太吓人了！”曾书书一路聒噪的叫嚷着，张小凡却没怎么说话，只安静的走在他身边。

曾书书突然扭头看他：“张小凡，你怎么这么安静？”这一看他吓了一大跳：这人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你这是怎么了？中毒了？还是受伤了？”

张小凡愣愣的扭头看他：“书书……”

“唉，我在，你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可能要恋爱了……”

“……”曾书书风中凌乱……

入夜，张小凡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傻笑。想到白天那位师兄的飒爽英姿，他就觉得自己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的乱了节拍……半天他突然就猛的坐了起来。

“哎呀！”张小凡一拍脑袋，“我忘了问师兄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