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

验伤那天，林惊羽很意外鬼厉的反应，他一路跟着鬼厉到了大竹峰，没想到却被拒之门外。

“怎么了？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林惊羽拉着他问，“还有，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对陆师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她该有多伤心？”

鬼厉一言不发，他现在着急在意的只有张小凡。

“这是什么大人物啊？怎么还屈尊来这里啊？”曾书书从门里走了出来。

“书书，小凡他怎么样了？”鬼厉忙问。

“你放心，他没事。不过就是伤了心，吐了血，发了烧，人又晕了过去。不过没事，都是小事，总会醒过来的。”曾书书轻描淡写的回答。

“他晕倒了？！”鬼厉急忙就想往里闯。

曾书书往他面前一档，面无表情的说：“不劳您大驾。”

“曾书书！你！”林惊羽又要骂他，鬼厉一抬手制止了他。

就见鬼厉用一种极低的姿态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他……你让我进去吧。”

曾书书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错了？呵呵，晚了！想见他？你不是喜欢跪在祠堂静心吗？那你就去跪着！什么时候小凡醒了你再过来试试，说不定他消了气还肯听你说几句。”

鬼厉低着头，半天一扭头转身离开了。林惊羽以为他生气了，没想到这人回到祠堂真的就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林惊羽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鬼厉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林惊羽听完，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他再三的确认了整件事情，直到鬼厉不再搭理他。

“怎么会是这样……”林惊羽震惊的直往后退，他真的没有想到张小凡会为了鬼厉做到这样的地步，更没有想到陆雪琪会心机如此深沉。

鬼厉没有回过头看他，他现在自己心里都后悔的无以复加，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两个耳光。林惊羽愣愣的走出去，一抬头看到万剑一正在看他。

“师傅……”林惊羽喊了一声。

“我早就对你说过，感情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最清楚，我们这些旁观者不要插手……你为何非要这么强出头？”万剑一摇头叹息。

“我……我错怪张小凡了……”林惊羽低着头一脸羞愧。

“现在补救还为时不晚，”万剑一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最痛苦的不是你，而是鬼厉。”万剑一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鬼厉，摇着头转身走了。

之后的几天林惊羽都打着鬼厉的旗号去大竹峰求见张小凡，可是宋大仁却每天都把他挡在外面，说是张小凡还在昏迷。直到第三天，宋大仁的话变成了‘小凡不想见任何人’，林惊羽知道张小凡醒了，也知道他不肯原谅鬼厉。

他回到祖师祠堂把这话告诉了鬼厉，就看这人本来直挺的背脊一下子就弯了。

“……他不肯原谅我……我伤了他……”

林惊羽不忍看他这个模样，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先前是我错了，张小凡是个很单纯的孩子。他一心只希望你好，是我一直在误会他……鬼厉，如果真的在乎他，就不要放弃，慢慢来吧……”


鬼王宗的别苑里，碧瑶正拿着剪刀剪着花园里的盆栽，手下来汇报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头。

“年老大居然让人私自动手？！”

“是，不过他没有得手。”

“蠢货！差点坏我大事！”碧瑶猛的把剪刀扔到石桌上。她咬着嘴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又笑了出来：“张小凡……看来你报恩的时候到了呢！”


张小凡修养了几日，等可以下床走动了，便被曾书书再一次拉去了渝都。这次不是开玩笑的了，老城主病危。曾书书前脚赶到城主府，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上几句，老城主就陷入了昏迷。

张小凡看着曾书书忙前忙后，而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上忙，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老城主待他也是极好的，就像他的亲爷爷一样。

“短短一个月，物是人非。”曾书书这天夜里拉着张小凡在房里说话，“小凡……我想成亲了。”

“小环是个好姑娘，好好待她。”张小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他要好好照顾周小环。

“我会的。”曾书书笑了笑，“小凡，你……还难受吗？”

张小凡淡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听说婚礼取消了……是陆雪琪自己提出来的。”曾书书看了看张小凡的脸，发现他一脸云淡风轻，好像这些事情从来就和他没有关系。

“我听林惊羽说，其实是鬼厉先去的小竹峰，只是他也算是给足了陆雪琪面子，让她提出来取消婚约。”曾书书试探的问，“你还在生他的气吗？”

张小凡一只手拿着茶杯，修长雪白的手指在杯沿处来回摩挲。半天他说了句：“有也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感情也是如此……”

“可是你之前那么喜欢他，为了他还……你真的死心了？”

“说已经死心是假的，不过我会努力让自己死心的。”张小凡轻轻的把茶杯放回了茶盘，“就像这个茶杯……它总要回到该回去的地方，我和他也是一样。”


张小凡躲在渝都散心，青云却出了大事。

魔教炼血堂的人抓了几名青云弟子，以他们的性命要挟青云门用诛仙剑交换。诛仙剑自然是不可能交出去的，可是弟子的性命也不可不顾，一群人急的团团转，最后还是鬼厉自告奋勇，提出暗地先潜入碧火天冰湖探路。

“惊羽，”鬼厉临出发前喊过了林惊羽，“我这次去前途茫茫，如果我回不来……我枕头下有个东西，是以前在渝都买的，如果我回了不来，你替我交给他。”

林惊羽点点头。

鬼厉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算了，还是就替我扔了吧，不要让他徒增伤感了。”

林惊羽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转身去了渝都：以前的事情，我也有责任，那就让我帮你们一把吧。


鬼厉刚到碧火天冰湖的那天，在渝都的张小凡就见到了碧瑶。还是那样的大晴天，还是在颜如玉，还是那个笑颜如画的少女，可是张小凡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张小凡，我来讨你答应的东西啦。”碧瑶笑着说。

张小凡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放心，我不要你碰青云的人。”碧瑶笑的灿烂，“是我们鬼王宗需要清理门户。年老大你还记得吧？这人最近蠢蠢欲动，大有想离开鬼王宗自立门户的意思。你现在跟我过去……清理掉他就行了。”

“……我打不过他。”张小凡想到之前吃了年老大亏的那次。

“放心，会有人帮你的。”碧瑶看了看他怀里露出一个头的棍子笑了，“其实你有这宝贝，年老大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张小凡抬手摸了摸棍子，疑惑的抬头看她。

“这东西可是大有来头……”碧瑶把棍子的来历一一道来，末尾她说，“……嗜血珠加上摄魂棍，这两样以前可都是我们鬼王宗的东西。青云门也算所谓的正道，居然占了我们的法宝不肯归还，呸！”

“对了，我这里有个催动它的口诀，你记住了，关键时候可要记得用啊！”碧瑶把口诀告诉张小凡，转身拍拍他肩膀就往外走。

张小凡站在原地，脚下仿佛生了钉子。

“怎么了？走啊。”碧瑶回头喊他。

张小凡这才缓缓转过身，他走到颜如玉门口，看了看天上灿烂的太阳，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影子——从这一刻开始，‘张小凡’或许就要活在这影子里了。

他停了停，然后抬手拉起了披风的帽子把自己整个人遮了起来。张小凡一步步的走下台阶，走到碧瑶面前低头看她：“走吧。”然后抬脚就往前走去。

碧瑶看着他刚才的表情竟有些恍惚：这个人明明还是张小凡，可是又好像不是张小凡了。


张小凡和碧瑶还是换了一身衣服，特别是张小凡还特意带上了面具。碧瑶说这是不想他的身份过早在青云门曝光——张小凡这才知道年老大绑了青云门的弟子。

“怎么，你担心他们？”碧瑶看出了他的犹豫。

张小凡没有说话。

“呵呵，你啊就是太心软了。”碧瑶拍了拍他，“想想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想想你在青云门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真佩服你还能心存慈悲，还能想着他们的安危。”

“青云……总也养育了我。”张小凡说。

“呵呵，话是没错。”碧瑶点头，“你别忘了，鬼王宗可是救了你的命的，没有鬼王宗，哪里来的你张小凡的今天？”碧瑶停了停看了看他说，“张小凡，其实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有的时候正道可比他们嘴里的魔教恶毒可怕的多，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炼血堂因为碧火天冰湖这个天然的屏障，一直以来都是难攻易守的所在。碧瑶这次也不准备强攻，她直接告诉守卫说自己是来找年老大谈合作的，守卫便放了她进去。

等他们跟着带路的人一路到了总坛，年老大一身玄色长衫，正端坐在那里。

“年老大，好久不见，你最近可是威风的很呀。”碧瑶脸上在笑，眼里却没有温度。

“少主别来无恙，”年老大眼神一飘看向一旁的张小凡，“这位是……”

张小凡正在想怎么回答，碧瑶一抬手指了指他说：“鬼王宗，血公子。”

张小凡一愣：血公子？

“血公子？！”年老大一愣。随即他眼角就看到了张小凡手里的棍子，他微微一笑，“原来是你……鬼王宗……血公子……真是妙啊，哈哈哈哈哈哈……”

张小凡看了碧瑶一眼，总觉得这个年老大不太对劲。

“这嗜血珠本来就是我炼血堂的东西！如今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好的很！”年老大笑了笑，“说起来……若要说你是血公子，那也该是我炼血堂的！怎么成了他鬼王宗的！”

碧瑶抿着嘴不说话，一双眼睛充满了阴狠。

张小凡左看看右看看，一时倒是有些弄不清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血公子！”碧瑶突然喊了一声，“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畜生给杀了！”

张小凡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碧瑶是在叫他。

“杀人？哈哈哈哈，他敢吗？”年老大呵呵一笑，身形一晃已经冲到了张小凡面前。

张小凡赶紧抬起棍子抵挡，两个人短兵相接的对打起来。过了几十招，年老大突然发现张小凡对这棍子的操控似乎已经比之前纯熟了很多——张小凡年轻，身手灵活，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恐怕自己会吃亏。

他眼珠子一转，在一次近身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张小凡的胳膊，凑到他面前轻声说了句：“刚才忘说了，你的宝贝师兄也在这里做客……你要不要见见他？”

张小凡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年老大，一时间没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