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君子 中

这之后的几天里,悬壶馆的这位常客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好久都不见百里屠苏再出现。

陈三六白天琢磨医书,帮着老大夫抓药、给人看病,几乎不怎么离开医馆。说到底他的医术也不是假的,平日不钻研钻研,他还怎么当大夫。

陈三六还挺纳闷为什么百里屠苏既不出现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好像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他这头挺纳闷,其实百里屠苏这几天就没有让他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白天,在陈三六看不到的角落,百里屠苏一直都在盯着他;晚上,陈三六在床上呼呼大睡,百里屠苏却一直在他家屋顶上守着。

奇怪的是,这几天陈三六却始终没有在夜晚离开过家,这让百里屠苏心里更不是滋味:陈三六不出门,飞贼也不出来,这更验证了陈三六就是那个飞贼!

其实陈三六也不是真的靠偷东西过日子,所以什么时候去偷,偷哪家都是随心所欲。上一次差点被抓,陈三六那一通跑的几乎脱力,他可是需要好几天的时间休息、恢复。


百里屠苏盯梢了快半个月,这天衙门突然接到个喜宴闹事的案子,百里屠苏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回了衙门。他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黑影就从窗户窜了出来——总算走了!

陈三六站在屋顶想了想,决定还是去之前那个员外家——贼不走空,上次就已经没有收获了,这次怎么的都要一雪前耻!等陈三六落到院墙里,一路摸到了员外的书房——像这样的大财主,大多都会在书房里弄个暗室,用来藏他拿着财宝。

陈三六沿着墙摸了一圈,果然在墙上一处摸到了机关。等他扭动机关,墙后的财宝露出的时候,陈三六想:果然都是富的流油的硕鼠!他打定主意拿出了随身的黑布开始装金子,装到一半,一双大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陈三六抬头看去,百里屠苏正瞪着眼睛看着他。

百里屠苏咬着牙说:“你怎么还来?!”

陈三六一愣,手腕一扭就挣脱了百里屠苏的钳制。金子估计这次又拿不走了,明哲保身才最重要!等他扭过身体想往门外走时,百里屠苏抢先一步跨到门口堵了出路。

一时间屋里变得很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喘气声。陈三六是急的,他想尽快脱身;百里屠苏是气的,气这个人怎么就不懂见好就收!

百里屠苏这回杀了个回马枪,完全就是直觉。他在乱哄哄的喜宴现场看着新郎和新娘双方打的不可开交,可是心里就是没来由的觉得心慌,他思量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折了回去。到陈三六的小屋发现人不见了,他又一路疾驰到了这里,果然就看到这人正在这里偷东西。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理你不懂吗?”百里屠苏问。

陈三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半晌,他突然就往一旁的窗口窜过去,百里屠苏看出了他的意图,两步跨过去,一把就扭住了他的肩。

陈三六轻功了得,可是拳脚功夫却实在不怎么样。百里屠苏很轻易的就扭住了他的双手,把他牢牢的按在了墙上。陈三六力气没他大,一时间没有办法挣脱,他眼珠子一转,猛的抬脚又踹了过去。

这下百里屠苏真的气坏了,他往一旁躲了躲,然后又极快的压制住了想趁机逃走的陈三六。

“你怎么就往这里踢?踢坏了怎么办?”百里屠苏气炸了:你以为我是铁裤裆吗?!坏小子!

“你松开!”陈三六的声音从面罩后传来,有点嗡嗡的感觉。

“松开可以,你得答应我不准再偷了!”百里屠苏盯着他的眼睛说。

陈三六不说话了:劫富济贫是他自幼的梦想,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两个人就这个大眼瞪小眼的站着,谁也不肯让步。百里屠苏不可能真的把陈三六扭到衙门去,他舍不得。

通过这两次交手,他发现陈三六其实武功平平,他能这么来去自如的只因为那一身极好的轻功。这样的人如果关到牢里,大刑加身,那怎么受的住,不消一日必定血肉模糊、没有人样了!

两个人正纠缠着,门外突然就有了声响:两个家奴听到了响动已经到了门外。陈三六进来之前把门反锁了,两个家奴推了几次发现打不开门,立刻就拍着门板嚷嚷起来。

陈三六急了:这该死的百里屠苏!他如果再挣脱不掉,估计就真的只能束手就擒了!他正着急着,百里屠苏却突然放开了他,陈三六抬头愣愣地看他。

“快走!”百里屠苏压低了声音说。

陈三六犹豫了一下,转身从窗户逃了出去。百里屠苏看着他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这才放下心来:抓他下不去手,放他倒成了本能……与此同时,他身后书房的门被撞开了,百里屠苏放走了飞贼这一幕也让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


第二天的傍晚,陈三六出医馆的时候遇到了百里屠苏的下属,想起前一天他放了自己,陈三六忍不住问起了百里屠苏的情况。

“我们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昨天明明都抓到那个飞贼了,居然又把人放了。这不是,大人罚他闭门思过呢!还罚了他两个月的俸禄……这两个月估计只能喝西北风了。”捕快絮絮叨叨的说着。

陈三六听的很不是滋味,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百里屠苏。等他敲开百里屠苏的门,和这个人面对面的时候两个人都成了哑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听你们衙门的人说了……你被罚了是吗?”陈三六问。

百里屠苏没有回答,背对着他倒了杯水。

“我这里有些碎银子,可能不够你两个月的俸禄。不过至少……至少不用让你喝西北风……”陈三六伸手把怀里的碎银子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他的手还没离开桌子,百里屠苏就出声了:“不用了,我不缺钱,你拿回去吧。”

“我看你也家徒四壁的,怎么可能不缺钱!你拿着吧,毕竟你也是因为……”陈三六猛的就止住了话头。

百里屠苏把水杯放到桌上,问了句:“你说……那个飞贼为什么要偷东西?”

陈三六一愣,想了想回答:“你不是知道吗?他是劫富济贫。”

“想帮别人有很多种方法,不需要去以身试法。”百里屠苏说,“况且,那些财主也并不是个个都是鱼肉乡民的恶人,有些人也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商人,这样把这些人一网打尽是不是过分了点?”

陈三六咬着嘴唇,脸色不太好看:“你的意思是,他错了?”

“是。”百里屠苏说,“想法是好的,方法不敢恭维。”

“既然这样,你抓他便是了,怎么还把他放了?”

“……你说我为什么?”百里屠苏突然转过身看着陈三六说。

陈三六一愣,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钱我放这里了,用不用的随你吧。”说完,他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这以后的将近半个月,百里屠苏和陈三六相互之间都不再搭理对方。陈三六倒也不再出去偷东西了,他没有那个心思了,那天百里屠苏说的‘你说我为什么’让他这几天都纠结的不行。

他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有着一层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也不知道或许什么时候谁把它捅破了,那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他心烦意乱的过了半个月,最后决定还是应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这样才能忘了这些让他心烦的事情。

上次那个员外家是不能再去了,这城里能偷的也寥寥无几。陈三六突然想起来之前大家一直在流传的‘鬼宅’——这是个几乎没什么动静的宅子——倒也不是没有人住,只是住在里面的人都不抬出来走动。平日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宅子的主人是干什么营生的,根本打听不出来。

打定了主意,陈三六趁着月色又出发了……


陈三六踩到机关的时候百里屠苏突然就出现了,地面突然出现的大洞让他来不及问什么,两个人就一起直直的掉了下去。等陈三六恢复意识后,他发现他们被困在了一个囚室里,而百里屠苏正躺在他不远处。

“屠苏!”陈三六爬过去看了看百里屠苏——这人多半是撞到头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昏迷不醒。陈三六心里急了,又加上囚室昏暗憋闷,他一伸手把脸上的面罩就给拽了下来。

百里屠苏慢慢的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陈三六心急的正看着自己。他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你怎么会来的?”陈三六问。

“我一直在你身后……我怕你出事……”百里屠苏有气无力的回答。

陈三六脸上一热,有点不好意思的移开了视线:“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武功不好……”

“谁说的,我轻功好!”

“你打不过我……”

“胡说,我打赢你了!第一次!”

“……那是你使阴招!”

陈三六不说话了:当时那一脚确实上不了台面。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了,一时间倒是尴尬了起来。

“哟,我还以为抓到什么大老鼠了呢!没想到是熟人啊!”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在囚室外响起。

陈三六一惊,扭头看过去也是瞪大了眼睛。他站了起来喊了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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