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

张小凡儿时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很多的事情他都已经记不太清。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都纷纷的冒出来，一个紧接着一个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他恍惚记起了自己被带入鬼王宗的情景……

那一年刚开春，春寒料峭的，路上的行人都还穿着厚厚的棉袄。张小凡蜷缩在墙角，小小的身体努力的团在一起，想要让自己尽可能的暖和一点。

“你为什么不穿鞋子？”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他头顶传来。张小凡抬头看去，那是个穿着一身绿衣的漂亮姑娘，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手里还拿着个唐人。

“我没有鞋子……”张小凡回答。

“你家这么穷吗？连鞋子都不给你置办？”女孩子诧异。

“……我没有家。”张小凡低下了头。

“这样啊……”女孩子想了想，突然对她伸出了手，“那你跟我回家吧！”

张小凡抬头看着这个女孩儿，只觉得眼眶发热：无家可归的张小凡终于觉得自己有家了……

“小凡，”曾书书的出现打断了张小凡的回忆，“鬼厉呢？他怎么没有跟着你？”

张小凡笑了笑：“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不说我了，书书，你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要娶小环？”

曾书书点点头，然后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张小凡很认真的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陆师姐……如果你并没有想清楚，而是只是为了完成你外公的心愿去娶小环，这对她来说未免太不公平。她喜欢你，可是你心里却装着别人。书书，这太残忍了。”

曾书书笑了：“在你眼里你兄弟我这么没有担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环是个好姑娘……”

“我懂，”曾书书抬手制止了他的下文，“陆雪琪……算是我的一段年少轻狂吧。其实我想了想，我发现我其实并不了解她。我爱的一直就是‘我爱她’这样一种心情……小环，怎么说呢……我对她有种暮然回首的感觉……幸好她还在这里等我……”

曾书书停了停，看着张小凡说：“小凡，你呢？你真的不想再试试吗？就这么放弃了？”

“我不知道……”张小凡苦笑。

“感情的事情旁人都不能多说什么，一切自在你自己心里。”曾书书拍拍他肩膀说：“想想吧，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才好。”

张小凡在曾书书离开之后又一个人站了很久，他一遍遍的想着很多的事情——如果他不回头，他和鬼厉会怎么样；如果他回头了，他们又会如何呢？


曾书书的婚礼很热闹，宾客来了不少，张小凡帮着一位一位接待，帮着曾书书挡酒，等酒宴过半，他都有些发飘了。他找了个空档溜了出来，一个人坐在喜宴不远处的凉亭里躲着。

他靠在柱子上，眼里看着不远处被逮住灌酒的曾书书发笑。笑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人生三大乐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还有一个是什么？”

身后鬼厉从暗处走了出来：“他乡遇故知。”

“对，他乡遇故知……”张小凡呵呵的笑着，半天他突然扭头看着鬼厉说，“师兄为什么不过来坐？”

鬼厉一愣，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说：“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

张小凡呵呵的笑着，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鬼厉这才听话的坐了下来。

“我没有不想见你……”张小凡扭回头看着不远处的热闹说，“我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你。”

鬼厉眼里只有他，他紧张的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的衣服：“那你现在想好了吗？”

张小凡没有说话，凉亭里很安静，只有风的声音混杂着不远处喧闹的声音一阵阵的传过来。鬼厉却紧张的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死死的盯着面前人的嘴巴，生怕这好看的嘴唇一打开就会说出绝情的话。

可是张小凡没有说话，在鬼厉专心的看着他的时候，张小凡缓缓移动了自己的手。几乎就在他的小指碰到鬼厉的小指的一瞬间，他的手猛的就被鬼厉攥紧了。

张小凡没有动，没有看鬼厉，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鬼厉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身前，改为两只手交叠的握住，然后他笑了。

“谢谢你小凡……”鬼厉的声音轻轻的。

张小凡闭了闭眼睛，睫毛上似乎有晶莹的泪珠，却始终没有落下。


第二天早上，张小凡是在鬼厉怀里醒来的。他一睁眼就看到了鬼厉的衣襟，然后他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来理清头绪，却最终发现自己的记忆只留在了替曾书书挡酒的时候……

“小凡，你醒了？”鬼厉的声音温柔而深沉，张小凡被他抱着，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张小凡一瞬间坐了起来，他看都不敢看鬼厉，急急忙忙的跳下床穿好衣服就夺门而出，留下鬼厉一个人苦笑不已。

张小凡跑到半路撞到了曾书书，后者一脸坏笑的看他：“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别说是从房间出来的啊！我可刚从你房间过来……你小子一夜没回去吧？说，是不是在鬼厉那里？”

张小凡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他……我们没什么……”

正说着，鬼厉从身后走了过来，曾书书眼尖看到他，立刻抬手喊了一声：“鬼厉师兄早啊！”

张小凡想逃，曾书书瞪着眼睛堵住了他的去路：“那点出息！站着！”张小凡撇撇嘴，只能站着不动了。

鬼厉走过来笑着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新郎官。”

曾书书笑了：“彼此彼此。”

鬼厉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还不是。”

“快了，时间问题而已。”曾书书坏笑。

鬼厉不再和他打趣，他伸手拿出了怀里的一根蓝色发带，然后很自然的给张小凡系上。

张小凡僵直了身体，涨红了脸，紧张的手心都冒汗了。

“好了。”鬼厉用手理了理张小凡乌黑的长发，“真好看。”他笑了笑说。

张小凡低着头说了句：“谢谢师兄。”然后硬是推开曾书书一溜烟的跑了。

鬼厉想去追他，却被曾书书拉住。曾书书笑了笑说：“让他去吧，追的太紧这人只会逃的更远。我有好东西给你。”说着曾书书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递了过去。

鬼厉接了过来，看了看封面就愣住了。

“上次你是没看到小凡那个惨样，太让人心疼了。高烧烧了好几天啊……所以这个你收好了，别说我没警告你，下次可不能那样了啊！”曾书书指着鬼厉说。

鬼厉把书收进怀里，难得的坏笑了下：“放心，不会的。”


张小凡其实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鬼厉，结果真的是俗话说的好啊，‘喝酒误事’啊！这不是喝的脑子也乱了，居然心里一软就答应了他！

这之后的几天，鬼厉不再躲着不让他看到，而是每天都笑盈盈的出现在他面前。虽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但是就光他脸上那种笑容就够让张小凡坐立不安了。

“师兄，你什么时候回青云？”张小凡忍不住问。

“不忙。”鬼厉笑着看他。

张小凡心想：什么叫不忙？难不成你要一直跟我在这里吗？

“祖师祠堂那么多的宝贝，你不回去，林师兄一个人会很累吧？”张小凡又说。

鬼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凑过去看些张小凡说：“小凡，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你忘了吗？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张小凡微微红了脸：“我，我还不太习惯。”

鬼厉叹了口气说：“那你最好早点习惯起来……而且我真的很怀念那个一直跟着我跑的小师弟。”鬼厉抬手握住了张小凡的手，力气大的完全不让他挣脱。

“师兄……”

“我想吻你。”鬼厉突然说，“可以吗？”

张小凡愣了愣，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愣了，半天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鬼厉笑了，也闭上眼睛轻轻的凑了过去……


“以后张小凡我去联络，你们谁都不要插手。”鬼王宗的花园里，碧瑶对身后的人说。

“碧瑶，你可别感情用事。”青龙看着她忍不住提醒。

“我知道……你放心吧。”碧瑶笑了笑拿起手上的花嗅了嗅。她突然想起了张小凡当时救她的那一幕。

张小凡，我有一点点喜欢你了呢，碧瑶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