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允超是自己一个人出院的。
他其实也没什么衣物要打包，不过就是自己身上入院时的穿戴罢了。住院这几天所有的洗漱用品也都是在医院买的便宜货，用完就扔了也没必要拿回家。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房子里一片漆黑。他已经习惯了黑暗，一个人的房子不需要开灯，即使开了灯他也觉得那黄色的灯光都是冷的，照在皮肤上疼到心里——这种冷不同于屋外冰雪天气的寒冷，这种冷直达心底。
这个房子就只是个房子而已，他想。这里没有其他人，没有活人的气息。曾经这里有个人会在他打开门的时候穿着围裙跳出来对他说‘回来啦？快洗洗手吃饭吧。’。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呢？‘我回来了’还是‘幸苦了’又或者他什么也没说？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是这个人不会再出现了。不会有人替他做饭，帮他洗头，更不会有人抱着他给他和孩子讲睡前故事了……为什么又要让我遇到你呢？项允超站在漆黑的客厅里，看着四周的一切。你是回来提醒我自己有多失败，有多狼狈吗？
林皓这几天心情都不好，他对于再遇到项允超对他的影响会这么大感到很烦躁。他告诉自己既然离婚了就不要去在意了。可是一想到那个人现在怀着别人的孩子他就恨的牙痒痒。
“兄弟，晚上出来喝酒？”金睿打电话给他。
“OK，晚上八点，老地方。”林皓挂了电话拿了外套就往外走。他现在需要用酒精麻痹下自己的脑子。
酒吧里人声鼎沸，林皓花了点功夫才找到金睿。他走过去点了瓶啤酒，坐下就喝了起来。
金睿在一旁看他这个样子知道肯定有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没事。”林皓不愿多说。
“你不说我能猜到，你这人啊也就两件事情能让你这个鬼样子。”金睿伸出两个手指在林皓面前晃，“第一呢就是医院里的小朋友；这第二个嘛，就是项……”金睿话到嘴边又突然刹车了。
林皓扭头看了他一眼。
金睿看他眼神，诧异的张大嘴：“不会吧，我真的猜中了？”
“金大仙，你可以摆摊算命了。”林皓翻了个白眼。
金睿嘿嘿笑笑：“其实也不是我厉害，而是你这人太好懂了。”说着他用胳膊撞了撞林皓问他，“怎么样？几个月不见，这一见面是不是挺激动的？”
“激动什么？”林皓想激动不激动的有什么区别吗？
金睿眨眨眼，略带吃惊的表情：“不是……你没看到他的……？”金睿做了个大肚子的动作。
林皓瞬间心里更烦躁：“看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金睿这下忍不住了，抬手就对着他脑袋抽了一下：“你他妈没良心是吧？人家给你怀着孩子那么幸苦，你说跟你没关系？”
林皓愣住了，半天都差点忘了呼吸，他盯着金睿说：“我的？”
“废话！不是你的是谁的！难不成他项允超天赋异禀自己能怀孕？你说你是不是欠抽？”金睿抬手又想打他。
“不是，不是，等会儿！”林皓一把抓住他的手，“让我想想……我的？可是我们离婚啦……”
“我的天哪，你真是上完就跑啊！你这么不想负责任你别睡人家啊！睡完就离婚，然后不声不响也不回去看看他。你也真够可以的！”金睿气的鼻子里喘粗气。
林皓脑子里现在是一团乱麻：我的？难道是……他想到离婚之前项允超喝了酒主动献身那次。
“可是……他跟我说预产期是六月……时间不对啊……”林皓想起项允超说的孩子的预产期。
“项允超跟你这么说的？”
林皓点点头。
“你们两个啊，我真是要气死了！”金睿捂脸，似乎真的想打人，“你这人吧上完就跑，一点也不说关心关心，他看你这个一离婚连朋友都不要做的架势，哪里还敢和你说孩子是你的？也亏你是个医生，看不出来他孩子多大了吗？你们离婚半年了，他怀孕也半年了！”
“我是儿科医生，又不是妇产科……”林皓挠挠头。
“还犟嘴！生理常识你不懂啊？他肚子那么大了，你看不出来大概几个月吗？我真想打死你算了！”
林皓想了想，嗯……确实肚子很大了，自己也是当时气疯了，居然忽略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的……”林皓心里的开心并没有维持太久，他想到了项允超那句‘孩子是我的，与你无关’，一瞬间他的心情又不好了。“是我的又怎么样？他那个样子摆明了不想再和我有什么交集了。”
话音刚落，金睿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下。林皓被他打的眼冒金星，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说：“你怎么总打我脑袋。”
“因为你脑子有包！不打不行！”金睿说，“……我也不想跟你啰嗦了，就问你一句，你还爱不爱他？”
林皓愣了愣，扭过头不说话。
金睿又推了他一把：“说话呀！怎么成锯嘴葫芦了？哑巴了呀？”
“……爱。”林皓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怎么可能不爱，不爱就不会生气，不会在意，不会心疼了。
“成！有这句话就行。你给我把酒放下，现在就去他家里！我不管你用什么名义，总之你必须回去照顾他！”
“我不去。”林皓皱着眉说。
“你不去我就去跟你妈说，说他们宝贝儿子把他们大孙子扔着不闻不问！说他们林家少爷是个上完就跑不负责任的种马。”
“别别别！我去，我去！”林皓立刻就妥协了。
“这还差不多……不过你可以啊……”金睿突然贼兮兮的看他，“这百发百中的功夫了得啊！什么时候传授传授？”
“滚！”林皓抬脚踹了他一眼。
走出酒吧，林皓犹豫了一下往他和项允超曾经的家走去。每走近一些，他的心里就又害怕又期待。分开了半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可是再见的时候他才发现有的人已经深入骨髓，很难拔掉了。
走到房子外，林皓发现房子里黑漆漆的，也没有什么声音。他走上前犹豫了一下却最终也没有上去敲门。或许他不在家或者睡了吧，林皓想。
房子里，项允超抱着一个一两米高的大熊坐在那个曾经他们一起装扮的婴儿房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