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

“陈深，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到从前，你给我点时间……”宁致远说完这句话就把房门关上了。

陈深看着面前的门无可奈何的转过了身：几个人轮番上阵解释的口干舌燥，可是实在收效甚微——宁致远是不像一开始那么抵触自己了，可是却也不愿意让自己多靠近一点点。

等他下了楼，宁佩珊正坐在沙发里看着他。看他下来，宁佩珊抬起手对他招招手，陈深抬了抬眉走过去坐到了她身边。

“少帅，你先别急。”宁佩珊安慰他，“我哥这个人用唐先生的话说就是缺乏安全感。他从小就跟着我大伯和大伯母辗转于各个亲戚的家里，这冷言冷语自然没有少听，白眼也没有少看……后来我大伯他们也不知道是要去做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就把他扔到了我家。”

宁佩珊说着停了停，看了看陈深的脸色，确定他没有生气才继续说到：“我家那种情况你也知道的，对他也很不好……所以他从小就不容易相信人，也总会用那种冷冰冰的外壳保护自己。”

陈深重重叹了口气：“是我的问题。我对他的感情确实开始的不太好，从一开始其实就埋下了隐患……也是我活该，自找的。”陈深自嘲的笑了笑。

“给他点时间吧，”一旁的徐碧城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天长日久的他会回心转意的。”

“希望是这样吧。”陈深摸了摸额头，闭着眼睛倒在沙发里。


时间是疗伤的良药，可是陈深却不得不被其他的事情赶着往前走——前线战事告急，他必须离开。唐山海站在车旁看着陈深，这人一身军装真的非常英武。陈深一双眼睛不停的往二楼看：宁致远没来送他。

“放心吧，”唐山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枪炮无眼，你自己要小心为好。他……交给我们吧。”

“我不在，我怕我妈对他下手……”陈深很不放心。

“有我呢，”徐碧城笑，“我想伯母再怎么样也要给我这个‘未来儿媳’一些面子吧。”

“那就麻烦你了。”

唐山海走上一步凑到他耳边说：“那个人你记得找个由头处理掉，别再带回来了。”

陈深和他对视一眼，用力点了点头。他再一次抬头看了眼二楼，最后实在是时间来不及了才转头上了车。

宁致远站在二楼窗台边一直看着楼下：看着陈深和那些朋友告别，看着他一次次的用期盼的眼神抬头看向这边的窗户，他知道陈深在期盼自己能出现，可是自己却总是没有那个勇气跨出那一步。

徐碧城一路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看着宁致远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不放心，为什么不去送送？”徐碧城走过来问。

宁致远没有回身，依然靠着窗户看着外面——哪怕陈深的汽车早就开的没影了。他犹豫了半天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碧城笑了：“你觉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走到窗口打开了窗户，外面带着点湿润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你可以说‘你要点回来’，也可以说‘注意安全’，甚至于说‘你敢死在外面我就找下家’！”

宁致远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徐碧城，没有接她的话。

“其实你哪怕一句不说，只是看看他，给他一个拥抱，他都会很开心。”徐碧城淡淡的笑，“送他是让他有个念想，让他想着还有个人在家里等他，让他能完完整整的回来罢了……”

宁致远心头一跳，扭头看她：“……上战场是不是很危险？”

徐碧城看看他，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她摇了摇头反问他：“你觉得呢？”

宁致远捏着窗棂的手用力到指尖泛了白，他在心里默默的想：陈深，你会平安回来的吧？


前线的战事很是紧张，陈深几乎不眠不休的布置作战计划，饶是如此也还是吃了几次败仗。这天他正和手下的副将商量着第二天的作战计划，就见门口有个人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陈深当即叫人把人擒了，带进来一看陈深乐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给大帅夫人通风报信的那个士兵。那人吓得瑟瑟发抖，直说自己只是奉了大帅夫人的命令盯着少帅，然后把少帅的一举一动报告给她而已。

陈深笑了：正愁找不到机会料理你，这次了自己撞我枪口上了。

陈深没有杀他，只是把人捆了起来，塞了嘴巴关了起来，对外什么都没说。他想他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可以让他妈再也不敢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的办法。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宁致远在小洋楼和戏班之间来回走动，宁家班在他的带领下也渐渐回到了正轨。空闲下来的时候他会回到小洋楼，回到那个小花园里给陈深的那株白牡丹浇水施肥。

“陈深都走了两个月了，也不知道近况如何。”唐山海看着他处理花草，双手插着口袋看似漫不经心的说。

宁致远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抿了抿嘴唇并没有接话。

花园里很安静，唐山海没有再说话，宁致远也没有开口，直到屋里一通电话骤然响起打破了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电话里扁头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显信号很不好，唐山海只听到几句，不过就单单这几句也够他心惊肉跳的了。扁头说：陈深中枪了，生命垂危！

宁致远一把抢过电话，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他怎么了？！”

“宁老板，头马上就到家了，您好好照顾他，他失血过多……我过两天也马上回来了……”扁头说了很多，宁致远却只听到了‘失血过多’，他握着电话心头突突的跳，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陈深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第二天宁致远坐立不安的在客厅里等着，听到门外有汽车声音时他突然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就那样坐着，觉的两条腿都是麻的，他看着唐山海他们纷纷跑了出去，诺大的客厅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致远……”陈深的声音突然在他头顶响起。

宁致远猛的抬起了头，却见陈深好好的站在他面前。他慢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缓缓的伸出手握住了陈深的衣袖。

“致远，我回来了……”陈深笑呵呵的凑上去，刚想伸手抱他，就见宁致远突然一个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随后跟着进来的人都傻了眼，陈深捂着半边脸瞪着眼睛看他，心想我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怎么刚到家迎接我的居然是一个耳光？

陈深心里有些恼火——换了谁遇到这样的遭遇恐怕都不会开心。他看着宁致远正想说什么，就看到宁致远死死瞪着他的那双美目里突然落下了两滴眼泪。

这两滴泪瞬间就把陈深心里的那点怒火给浇熄了，他往前踏了一步，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把宁致远拉到了怀里。宁致远被他抱着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这让陈深开心的恨不能高高的跳起来！他双臂用力紧紧的抱住了宁致远，侧过头在他脸侧用力的亲了一口，一如当年在戏院门口的那个偷来的吻。

“致远，我回来了。”陈深再一次开口。

宁致远抓着他的后背，眼泪沾湿了他肩头的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