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祠堂的院子里有棵参天古树，那是棵银杏。每到秋天树上的叶子纷纷转黄落下，远远望去就好像下了一场美丽的花雨。
鬼厉收起剑身姿挺拔的抬头看着，他还依稀记得几年前那个蓝色的身影也曾站在一样的位置抬头看着高高的树顶。
［师兄，如果我是鸟多好。］
［为什么这么说？］
［这样不管你在哪里，我就找棵你身边的树筑窝，永远都在能看到你的地方！］
［那如果，我住在峭壁，或者我住在沙漠戈壁，你怎么办？］
［……那你就不能不要住在哪种地方吗？！］
后来自己说了什么鬼厉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那个人伏在他怀里笑颜如花……
“笃笃笃”身后传来扫帚敲击地面的声音，鬼厉回过身去，身后站着个耄耋老人。
“先生早。”鬼厉抬手行礼。
老人微微弯腰回了个礼，对着他指了指肚子——老人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鬼厉知道他的意思，笑了笑对他说：“我用过早膳了，先生呢？”
老人也点了点头。就见他微微有些蹒跚的走到那颗树下，拿着扫把开始扫落叶——前一夜的一场雨又落下来不少叶子。
鬼厉看着地上的落叶一点点的被扫清，突然开口说了句：“先生，这落叶先不要扫了吧……”
老人动作一顿，抬头看他，眼神里都是疑问。
［满地黄金……］
“……多耀眼的感觉……”鬼厉说的声音很低，自言自语一般。老人听见了，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他拿着扫把转身就要离开。
“先生！”鬼厉突然叫住他，“先生可有时间听我说说话？”
老人看着他许久，终于点了点头。两个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鬼厉却很久没有开口。老人也不急，就看着他安静的等待。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鬼厉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老人伸出一根手指蘸着桌面上的水写了个：他。
鬼厉一愣，低着头又是沉默了许久，老人分明在他脸上看到一种近乎哭泣的表情。
“他……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你来青云这几年应该也听到不少……离经叛道、心肠歹毒、青云叛徒……这些话我都听的没有力气生气了……”鬼厉捏起了桌上的一片落叶，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他其实，不是那样的人……”
老人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小的时候很可怜，没有爹娘疼爱，连……连名字都没有，”鬼厉把叶子在指尖来回翻转，“可是这样的人，却一直都是带着笑的。先生，你说他为什么要笑呢？”鬼厉问。
老人伸出手指在桌上写：笑了就哭不出来了。
鬼厉看着那几个字，嘴唇抖了抖：“或许是吧……我很喜欢看他笑，好像他一笑什么烦愁都烟消云散了。我也希望他笑，最好一辈子都在笑。”
“可是他离开的时候却没有笑，”鬼厉挺了一会儿又说，“可他也没哭，那种眼神……我都不敢回想。”鬼厉闭了闭眼，“我常在想，我赶他走的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鬼厉手里的叶子早就被他捏的粉碎，他一松手，手里的碎叶就随着一阵山风吹到了空中。
“自那之后，五年了……我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老人又在桌上写：血公子。
鬼厉伸手蘸了水把那三个字抹掉：“他不是血公子，血公子不是他。”
老人又写：为何？
“……至少我是这样期望的……”
老人还想写什么，最终却缩回了手指，只是安静的坐着。
鬼厉回过神看着老人手上的伤痕问：“先生，我之前就想问你，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老人下意识的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鬼厉叹了口气：“是我逾越了。先生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我也要去巡视祠堂了，告辞。”鬼厉说完起身离开。
老人不多久也站起身，蹒跚着走到那棵树下抬头张望着树顶，一阵风吹过卷起一地落叶，老人低下了头转过身缓缓离去……
［师兄，以后你也给我种一棵大树好不好？］那个少年托着下巴笑着说。
［种哪里？］
［种我们家呀！］少年说。
［我们……家？］
［对呀！］少年笑弯了眉眼，［我要种松树，桃树，梨树……哦，对了，还有银杏树！］
［呵呵，种那么多，那要多大的院子？］
［就……很大～很大～很大！］少年支起身体比划着说。
［好……我给你种……种满……在我们的家。］
午后的阳光明媚，男人搂过少年温柔的吻着，仿佛时光如何匆匆都与他们无关。
师兄，我们的家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