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君子 上

“听说栖霞馆又来了个姑娘?”一个捕快打扮的男人抱着剑靠在墙上说。

“姑娘不姑娘的同你有什么关系?小心你娘子知道了拔了你的皮!”另一个捕快笑呵呵的打趣他。

“就那臭婆娘,你给她十个胆,她都不敢!”捕快说着,突然就站直了身体——不远处另一个年轻的捕快正快步走来。

“头!”两个捕快不敢怠慢,连忙迎了上去。

年轻捕快冷着张脸把两个人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然后说:“巡过街了吗?”语气冷的让人心里打颤。

“巡过了!刚回来!”

“嗯。”年轻人点了点头,拿着剑就出了门。

两个捕快在他身后摸着下巴啧啧赞叹:“真帅啊!”

“可不是,长这么帅,怎么就不成亲呢?成天的板着张脸,姑娘都给他吓跑了。”

“我看他不喜欢姑娘。”另一个笑了笑说。

“啊?那喜欢什么?”

“我看他啊,就喜欢城东头悬壶馆的陈大夫!”

“啊?!”


百里屠苏踏进医馆的时候,里面的病人都交头接耳起来。原因不为别的,而是这个年轻帅气的捕快,平日里只要无事就会跑来这里看看。

医馆坐堂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百里屠苏当然和他不会有什么交集,他是奔着老大夫的小徒弟来的。

这小徒弟名叫陈三六,今年刚满二十。身型修长,长得软糯可爱,一身雪白的长衫打扮,衬的他不像个医馆的学徒,倒像哪家的富家公子。

“屠苏。”百里屠苏一进门,陈三六就看到了他。他放下手里的医书,走过来问道,“你的伤好点了没?”

“好了。”百里屠苏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那就好,我再给你搭搭脉看看。”陈三六笑着伸手去拉过了百里屠苏的手。

过了一会儿陈三六收回了手:“果然恢复的不错,看来你有乖乖听话。”

百里屠苏笑了笑:“不敢不听。”

陈三六回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身后老大夫喊了一声,陈三六和百里屠苏简单说了几句便转身回去了。百里屠苏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不舍得移开视线。

他们两个人的相识很偶然:那是一个月前,百里屠苏追赶一个盗匪,结果中了计被砍成了重伤。他昏昏沉沉的躺在林子里,想着可能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很幸运的,上山采药的陈三六发现了他。

陈三六手无缚鸡之力,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扛回了医馆。百里屠苏恢复知觉的时候,陈三六都累的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百里屠苏刚动了动手,陈三六就猛的醒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是不是出血了?是不是口渴?要吃东西吗?要喝水吗?还是尿急?”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百里屠苏傻了眼,只能愣愣的看着他。陈三六这才猛的清醒过来,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吓到你了吧?。”

百里屠苏愣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的人慢慢的笑了:“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的,我是大夫,医者仁心,总不能见死不救。”陈三六笑着说。

从那天开始,百里屠苏就住在了医馆里,慢慢的也就和陈三六熟识了起来。百里屠苏知道陈三六在自己心里和别人不一样——看到他,自己心里会很开心,心跳加速,胸口发闷。就像现在,百里屠苏觉得刚才陈三六碰过的手腕有种发麻的感觉。


“最近好像城里不太太平?我看你们巡街的次数也多了很多。”陈三六抱着怀里的医书,走在百里屠苏身边问。

“是啊。”百里屠苏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陈三六准备带回家的药草,“最近出了个飞贼。”

“飞贼?”陈三六诧异,“什么特别的飞贼,让你们这么紧张。”

百里屠苏叹了口气:这个小偷说起来也算个‘侠盗’,这人只偷有钱的大户人家,然后再把偷来的钱财全部散给穷苦人家。

“这么说来,这个人也算是个侠盗吧?”陈三六想了想说。

百里屠苏点点头:“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律法也不是摆设,不能因为他做的是好事就不抓他。”

陈三六点点头:“这话倒是没错。”他扭头又问,“你们这么多人都抓不到他?”

“这就是我纳闷的地方,”百里屠苏蹙眉,“这个人就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不管什么地方,他都能来去自如,我们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陈三六看着他犯愁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灰心,总有办法的。”

“嗯,”百里屠苏点了点头,“你也要小心些。”

陈三六噗哧一下笑了:“我就是个还没出师的小大夫,谁会来偷我?放心吧。”


入夜,百里屠苏带了几个捕快埋伏在孙员外家的院子里——整个城里,只剩下孙员外家没有被偷过了。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这么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来个手到擒来。

几个人等了大半夜,都开始哈欠连天,上下眼皮打架了。突然百里屠苏只听到耳边一阵轻微的声响传来,他猛的压低声音说了句:“来了!”

果然,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影趁着夜色飘然而至。这人身形修长,一落到围墙内百里屠苏就忍不住感叹:好俊的身手,那么高的墙上跳下来,居然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黑衣人身形一晃,竟直接就窜上了长廊的梁上,墨黑的夜色,再加上梁上本就是视线死角,黑衣人这一躲寻常人几乎就不可能找到他。

难怪来无影去无踪的,真真是一个“梁上君子”!

百里屠苏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一个小毛贼,还是说这人还有同党,他扭头示意身后的人都先按兵不动,他自己先出去打探打探。

黑衣人正准备沿着梁往前去,百里屠苏冷不丁的就落到了他的面前。

“兄弟,怎么好好的路不走,偏偏喜欢走偏门呢?”百里屠苏问。

黑衣人一愣,翻身就从梁上跳到地上,拔腿就往围墙跑去。这一下百里屠苏是真的没有料到——这跑的也太快了吧?!他赶紧翻身下去,几步就拦到了这人面前,一伸手就抓了过去。

百里屠苏觉得这下十拿九稳了,这一抓怎么都不可能再让这人跑了!没想到他这一下居然直接就扑了个空!百里屠苏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这人是怎么逃过的!

黑衣人没跑出去几步,几个埋伏的捕快冲出来挡了他的去路。然后百里屠苏就发现,这个人的拳脚功夫不怎么样——他只能勉强抵挡住几个捕快的围攻,却无法突破重围。

百里屠苏打定主意,喊了一声:“别让他离开地面!他轻功极好!”

黑衣人明显一愣,只见他猛的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了百里屠苏一眼。百里屠苏往前冲去,没几下就把黑衣人双手抓住,死死的按在胸口,然后把人按在了墙上。

“我倒要看看你是谁!”百里屠苏伸手去摘这人的面罩,眼神一歪看到了被他死死按住的那双手——十指纤长,指尖如白玉般莹白细腻。百里屠苏突然感觉脑子里闪过什么东西,一时愣了神。

黑衣人见他露出破绽,一抬腿朝着他裤裆就是一脚。这一脚踢的百里屠苏眼冒金星,手里也松了力气,整个人都蹲了下来。

“头!”几个捕快赶紧上前扶他。

百里屠苏咬牙切齿的看着黑衣人轻轻松松的上了墙头,然后只留给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他低下头,忍着剧痛恨恨的锤了下地面:又让他跑了!

黑衣人像鸟儿一样越过数不清的屋檐,最后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子前。他推开门进了屋,然后快速的反锁了门,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他靠在门板上直喘粗气:差点就被抓了!


第二天,百里屠苏一大早就来了医馆,陈三六见了他一愣,赶紧迎了过来。

“怎么了?这么一大早的……”陈三六把他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我听说你们昨天遇到那个飞贼了?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百里屠苏笑了笑安慰他,“小伤,不碍事的。”

“真的?哪里伤了?我给你看看!”陈三六说着就要去查看他身上的伤。

百里屠苏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他:“没事,没事,真的不用看了!不用了……”

好说歹说的,陈三六才放弃了。伤是不用看了,可是陈三六坚持还是要给他诊脉,百里屠苏没办法,只能乖乖伸出了手。陈三六伸出手指给他搭脉,一时间医馆里安静极了……

陈三六搭脉的时候,百里屠苏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在看。等陈三六收回手,百里屠苏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陈三六吓了一跳,看着他问:“怎么了?”

百里屠苏张了张嘴,最后猛的放开了他的手。他站起来说:“衙门还有事,我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等陈三六回答就往外跑去。

陈三六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百里屠苏……看来你比我以为的更敏锐……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我拭目以待!陈三六笑了笑转身回了医馆。

百里屠苏脑子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陈三六……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手无缚鸡之力,心地善良正直……怎么会是飞贼?!不应该也不可能啊!这世上,手指长的好看的多的是,也不一定就是他呀!对!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一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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