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

15

张小凡睁开眼睛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头顶上的那一片青天，还有就是青云门高高耸立的山门。恍惚间他觉得似乎他只是闭上了一小会儿的眼睛，仿佛连小憩一下都算不上。

他依稀记得自己被诛仙剑当胸穿过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片蓝天……只是那时耳边还有那个人的吼声——那样撕心裂肺，那样的痛彻心扉。

“小凡……”那人的呼唤在他耳边响起。张小凡的神志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鬼……厉……”他努力的张嘴叫了他一声，却发现嗓子干哑的生疼。

鬼厉红着眼睛对他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小凡……”说完鬼厉把脸埋在他颈间，抱着他的手也抖了起来。

笑的真丑，张小凡想。

鬼厉老了，张小凡看到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也不是长相老了，而是鬼厉身上多了一种感觉。后来田灵儿对他说，这种感觉叫做悲伤。那是一种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可以和他相依相伴的人的悲伤，一种让人哭都哭不出来的悲伤。

“小凡，幸亏你醒了，不然鬼厉真的太可怜了……你这一躺就是十年。对你来说不过就是睡了一觉，可是对于鬼厉……你不知道他真的为了找到让你醒来的办法走遍了天涯海角……”田灵儿自顾自的说着，张小凡靠着床柱坐着听。

“鬼厉……”张小凡听着，睫毛微微的颤了颤。

田灵儿走了没多久，房门又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曾书书。

曾书书还是十年前那个样子看着张小凡笑了笑，然后挪了个凳子坐到床前：“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还是觉得没力气？”曾书书问。

“还好，”张小凡虚弱的笑了笑。

虽然说之前兽神操控了一段时间这个身体，多少帮张小凡提前活动了经骨。但是张小凡自身的灵力毕竟不及兽神。这会儿醒了过来只觉得全身疲软无力，只能这么靠坐着。

“我刚才过来看到鬼厉在厨房，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东西，估计是要给你补身体的。”

曾书书笑了笑说，“小凡……我们都太想你了……”

曾书书脸上的笑容没了，“当年你就在我们面前被诛仙剑……难受的不止鬼厉一个人……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明白，书书，谢谢你们。”张小凡笑了笑反过来安慰他。

“不过，最难受的肯定还是鬼厉，”曾书书叹了口气，“也是难为他，不管他走的再远每年你的生辰还他都会准时回来，每次回来他都会给你带很多的稀罕东西，然后一个人在石室说一整天的话……我们看了都觉得心酸的不行……”

张小凡低着头默默的听着。

其实这十年他并不是完全的没有知觉，有的时候浑浑噩噩的他会觉得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和他说话，只是他实在虚弱，努力了半天也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

原来是鬼厉嘛……张小凡想到笑了笑：也是，这世间会如此待我的也不过鬼厉一人了。

曾书书走了之后张小凡睡了一会儿，梦里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的画面：有他儿时的，也有长大成人后认识了鬼厉的，还有一些他记得自己没有做过的事……

张小凡睁开眼睛：是兽神残留在这个身体里的记忆吧……

他微微扭头就看到鬼厉眼睛眨也不眨的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张小凡问。

“我以为你又……”鬼厉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他死死的握着张小凡的手，仿佛稍一放松这人就会溜走一样。

“鬼厉……我活过来了……”张小凡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鬼厉的脸颊，“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一辈子……”

“好，一辈子！”鬼厉这才笑了出来。

张小凡躺了一个月才起床出了房门。

他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嘴角渐渐染上了笑意：这里是大竹峰，是他的家。这里有他的师父师娘，有他的师兄师姐。

他慢慢的走到厨房，看到熟悉的锅碗瓢盆。他一样样的拿在手里摸了一遍，真的是倍感亲切。

然后他又慢慢走到了后山的竹林，满眼粗壮的竹子随着风轻轻的摆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张小凡闭着眼睛站着，感受着身边的一切，哪怕是竹叶掉落的声响在他听来都是天籁。

“怎么跑出来也不穿个披风？”鬼厉突然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他伸手很自然的给张小凡穿戴好，系好领口的锁扣，然后伸手把披风拉拢，把张小凡整个人裹了起来。

“现在是夏天……”张小凡想说我很热啊。

“你还没恢复，要小心不要着凉。”鬼厉一脸的认真，丝毫不容反抗。

“……好吧。”张小凡妥协的耸耸肩。

“小凡，等你好的差不多了我带你回家。”鬼厉抬手撩开他额前的发。

家？张小凡有点诧异。

鬼厉看他表情笑着说：“你说过的想用竹子造个冬暖夏凉的竹屋，然后里面的家具都是竹子做的……那里就我们两个人……白天我去打猎，你在家做饭给我吃……晚上我们可以坐在屋顶看星星……”

张小凡想起，那是他曾经对鬼厉说过的自己的梦，曾经他以为今生都不可能达到的梦……

“……竹屋我已经造好了，里面的一些东西还要你去采买……到时候我陪你一起下山去挑……”

鬼厉把人抱在怀里，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很多，张小凡听着感觉心里泛起一股酸涩的味道。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