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蝶 7

吧台的一边坐着一个穿素色旗袍的女人,一身素净的衣服,再加上普普通通的打扮,让她在这个舞厅里显得那么的不起眼。

可是陈深看到她了,宁致远也看到她了。

“美女,怎么一个人坐着?喝酒吗?”宁致远挪了过去,坐到她身边问。他一只手放在桌上,四根手指很随意的在桌上轮流的轻轻敲击,一双桃花眼拼了命的放电。

“谢谢。我不喝酒。”女人微微一笑。

“美酒配佳人,这才对嘛。来,我请客。”说要宁致远一抬手真的要来了一杯威士忌。

女人刚想开口说话,陈深就挽着李小男出现了。

“这位美女已经说了,她不喝酒,宁少爷知道什么叫‘强人所难’吗?”陈深似笑非笑的说。

宁致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点头把酒杯拿过去一饮而尽,喝完还把酒杯倒过来示意他喝完了,一滴不剩。他笑了笑转过头刚想再说什么,陈深一伸手笑着对女人说:“小姐,赏脸跳个舞吗?”

这下吧台边就剩下宁致远和李小男两个人并排干坐着。宁致远很不甘心,这破陈深怎么到处坏他好事?!而李小男则盯着陈深翩翩起舞的模样气的直撕自己手绢。

陈深和女人跳了一会儿就趁着人多杂乱的时候转身去了楼上。就在他们转身的一刻,宁致远突然喊了一声李小男的名字,后者不明所以的扭头看他。

“你真是陈深的女朋友?”宁致远问。

“是啊,如假包换。”李小男得意地说。

“我看着不太像啊,”宁致远好笑的说,“我看他每次都拼了命的损你,哪里有男朋友的模样?”

李小男下不来台了,脸色变了变说:“他就那样,嘴巴不饶人,和他关系越好他越喜欢损。”

宁致远点点头,心里却想:要这么说的话,是不是陈深也喜欢我呀?呵呵。

李小男一回头才发现舞池里早就没了陈深的影子,他着急的站起来四处张望,然后又扭头问宁致远:“你看到陈深了吗?”

宁致远喝了口酒,摇摇头回答:“没看到。”

“哎呀!你怎么不看着他?!”李小男说要一跺脚转身就跑进了舞池开始找人。

宁致远又喝了一口酒,暗暗发笑: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凭什么要看着他?


陈深和女人进了二楼一间无人的杂物间,陈深很小心的关了门,转身激动的喊了声:“嫂子。”

原来女人竟是陈深失去联系整整三年的嫂子——沈秋霞。

“陈深,好久不见了。你过得好吗?”沈秋霞问。

“我不好,很不好。”陈深捋了捋头发回答,“嫂子,你这三年都去了哪里?我找了你们好久。”

陈深的哥哥是共产党,三年前牺牲了。从那之后他的嫂子和刚出生不久的侄子也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陈深一下子就失去了这个世上所有的亲人。

“陈深,辛苦你了……”沈秋霞安慰他说。

“嫂子,你是……也……”陈深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一个让他心惊的可能。

“是。”沈秋霞点点头,“我要完成你哥哥的遗愿。”

“胡闹!你怎么能……你如果出了事,那皮皮怎么办?他已经没有父亲了,你还要他失去母亲吗?”陈深急了。

“陈深,”沈秋霞拉住他的手臂,眼里水光闪烁,“我们不能只想到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战争不结束,全中国那么多的孩子都将无家可归!我们必须舍小家为大家!”

陈深听着,这才冷静下来。他看了看沈秋霞问:“你是来启动我的吗?”

不错,陈深也是共产党,他除了特别行动处第一分队队长这个身份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共产党地下工作人员,代号23。

“不,我这次来有更重要的事情。”沈秋霞看着他说,“还不到启动你的时候,组织上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陈深还想问什么,沈秋霞却一抬手制止了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消失了那么久,别人会怀疑。先离开这里,我会再联络你。我先出去,你过十分钟再下来。”说完沈秋霞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陈深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短短的十分钟,居然会风云巨变,让他措手不及——毕忠良得了密报,带着一队人马杀到了米高梅。

等陈深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刚巧听到了枪声。他下楼梯的脚一顿,随即就看到刘二宝带着人往门口冲了过去,他赶紧几步跑了过去,还没跑到门口,枪声又响了。

陈深一颗心悬在半空,他觉得自己脚里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让他抬不起来,一步都迈不出去了。等他到了门口,正巧看到毕忠良在对着刘二宝发火。

“谁让你开枪的?还不快叫救护车?!”

“她……她有枪……”刘二宝唯唯诺诺的回答。

陈深听着这话,几乎把牙都咬碎了。他深呼吸了一下,走到毕忠良身后,努力堆起满脸的笑容,拍了拍次中间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毕忠良回身看到他也是一愣:“小赤佬,你不是不舒服吗?不舒服还跑到这里来花天酒地?”

陈深一脸玩世不恭,嘿嘿一笑,随即抬了抬下巴问:“共党?”

毕忠良没好气的嗯了一声,没有太搭理他。

陈深伸了伸大拇指:“大功,日本人那里你又是一功。”

毕忠良瞪他一眼:“你啊,不思进取!你这么吊儿郎当的,让我怎么给你说好话?”

陈深笑了笑:“我本来就是扶不起的刘阿斗,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话间,重伤的沈秋霞已经被抬上了车,陈深眼角看着,心里突突的跳:嫂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毕忠良也算为他考虑,让他留下来善后,这样在日本人面前陈深也就可以多少占点功劳。陈深站在那根染血的柱子前,半天突然抬脚踹了一脚,嘴里轻声骂了句不知道什么,然后捂着嘴转身回了舞厅里。

离他两根柱子的地方,一个人影微微晃了晃,随即很快的转身消失在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这天晚上陈深没有睡觉,他睡不着。沈秋霞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他也没有心思回家里睡,索性办公室有张简易的钢丝床,陈深干脆就借老毕让他善后值班的名义在办公室的坐了一夜。

到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准时八点洗漱完毕,然后打开了门。果然扁头也很准时的拎着保温桶一路小跑的来找他。

“头,你早饭想吃什么?我这就去买!”扁头笑呵呵的问。

“老规矩。”陈深说完,在扁头转身刚要走的时候一把拉住他,“诶,昨天抓回来的那个怎么样了?死了没?”

“哪儿啊。”扁头回答,“命大,没打中要害,这不是在医院躺着呢。处长说等她好了再带回来审,这不是要防着她的同党来救,我们在医院守了一夜,累的半死。”

陈深这一颗心才算暂时放了下来,在他看来,只要人还活着,总有办法可以救出来,一切就还有希望。陈深想了想,伸手把保温瓶拿过来:“我自己去买吧,你也辛苦一晚上了,去睡会儿吧。”

扁头开心的直挠了挠头,千恩万谢的就跑了,他想跟了个好老大就是好!

陈深出了门拿着保温瓶就去了一处早饭摊,陈深是那里的常客,陈深把保温瓶放下,按照看花样点了几种,付完钱走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老板。

陈深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转身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他靠着墙等了一会儿,早餐摊的老板不一会儿也出现了。

“事情我听说了,你是想动手吗?”老板轻声问。

陈深点头:“我必须救她。”陈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小小的纸递了过去,“帮我准备这些东西,谢谢。”

老板接过来小心翼翼塞进贴身的衣兜里,然后四处张望了下,转身离开。


第二天陈深拿到了药,就借了换班的借口去了医院。他在医院和伍志国攀谈了几句,查探了整个撤退的后路就转身去了病房。

病房里,沈秋霞正闭眼躺着,听见有人来了,她睁眼往门口看去,看到陈深她也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沈秋霞问。

“我来救你出去。”陈深回答。

“糊涂,快离开这里。我已经暴露了,你不能再……”

“嫂子,我不能看着你去死!我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了!”陈深眼睛微微泛红,激动的说。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民族大义了,他只想让他的嫂子活下去,让她安全的离开这个虎狼之地。

“陈深!你不可以这样!我死不要紧,不能让组织暴露!组织让你潜伏这么久,让你达到今天的位置,你知道组织花了多少心血吗?你是要我们的心血都付之一炬?让那些牺牲的同志的血都白流吗?”

陈深听着这话瞬间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正纠结间,医院外突然就传开了爆炸声,陈深一惊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安置爆炸物,是谁捷足先登了?是敌是友?!

他连忙转身把沈秋霞搬到轮椅上,想趁着混乱把人救出去,结果刚走到门口抬头就遇到了伍志国。

“你!”伍志国瞬间扑了过来,和陈深扭打在一起。陈深平时看上去吊儿郎当,真的动起手来可是一点不比伍志国差。原本他是可以轻松治住伍志国的,可是他现在身边多了个沈秋霞,他不但要对付伍志国还要兼顾沈秋霞,慢慢的他就落了下风。

沈秋霞在一边看的着急,偏偏自己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就在这时,从门外突然晃进来一个人,这人黑布遮面,从伍志国身后抱住他,手上寒光一闪,一根长长的钉子直接就插进了伍志国的脖子。

伍志国捂着脖子几乎没来得及说话就没了呼吸,那人把伍志国往房门外拉出去,顺着窗台就把他从二楼扔了下去。

陈深惊呆了,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几步追出去,却没想刚到门口,耳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人也瞬间被气浪打了回来。他微微抬了抬头,在彻底晕过去之前他就看见那个男人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沈秋霞点点头,然后蹲下身在陈深身上摸了起来。很快的他就把陈深藏在口袋里的东西找了出来。他站起身深深的看了沈秋霞一眼,又看看躺着毫无知觉的陈深,最后才转身快步离去。

沈秋霞笑了,她缓缓的看着大门说了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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