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

今天是陈家祭祖的日子，宁致远早早的换上了黑色的长衫，外面套了件有暗纹的白色褂子。他对着镜子站着理了理自己的衣领，一旁的陈深痴迷的看着他笑。

“我的致远长的真好看。”陈深走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

自从陈深不再那么冷的冻人之后，宁致远倒是没有那么明显的排斥他的靠近了。

“你进门那天穿的也是件黑色的长衫，捧着我的牌位进门的时候有种凄凉的美感。我那时虽意识还有些混沌，但是也觉得你好看的让我迷醉……”

宁致远愣愣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里面没有陈深。

“没想到今天看你穿这件白色的，竟比那日更好看……”陈深双手在他手臂上摸索着，“我的致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爱我你就这样害我吗？”宁致远突然说。

“什么？”陈深猛的抬头看他。

宁致远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他：“你爱我，就要让我以这样屈辱的方式进你陈家的门？你爱我，就在进门后足足折腾我七天差点要了我命？你爱我，你就可以这样把我绑在你们陈家这个冷冰冰的地方，一辈子守着你的牌位？”

陈深无言以对，只能定定的看着他。

“呵呵，”宁致远冷笑一下，“陈深，你爱的只是你自己，不是我。”说完他扔下陈深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陈深在房间里站着，半天他突然笑了：这样也好……恨我也好……

陈家祭祖分为两部分，先是祠堂给祖宗上香，供奉祭品。以后还要去祖坟祭扫，跪拜。

宁致远随着金氏到祠堂的时候陈深早就等在了那里，宁致远本以为在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后，陈深可能都不会再帮他，宁致远心里多少有些忐忑。结果没想到陈深一见他又立刻笑的温和的到他身边。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陈深似乎看透了他心里所想，笑着对他说。

宁致远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致远，你来。”金氏拿着三根香转身召唤宁致远。

“快去。”陈深动了动脑袋示意他上前。

宁致远迈开脚步走到金氏身边：“娘。”

“你来上香吧。”金氏说着把手里的香递给宁致远。

宁致远拿着手里的香，刚想迈步，陈深突然叫住了：“莫急。陈家祭祖上香是有规矩的，从你接香到把香插进香炉，不多不少刚好走十步，取其十全十美之意。你记着，不要走错了。”

宁致远这才抬脚往供放香炉的桌案走去。他知道他身后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有人在等他犯错，有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这其中只有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在担心的注视着他。

宁致远走完第十步，身后的人群开始有些骚动。大家都很诧异为什么宁致远一个刚入门的外人会知道这规矩？

“安静！”金氏突然发声，“祠堂可不是你们喧哗的地方。”

这下祠堂里才又安静下来。

“左为上，为尊，用左手插香，不可用右手。”陈深再一次开口。

宁致远听他的话这么做了，这下不止别人，连金氏都傻了。

“跪下，左膝先落地，然后右膝……伏低身体，这次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交叠着放在额头下……磕三次起身一次，先起左脚，后右脚……就这个顺序重复三次。”陈深耐心的教他。

宁致远完成三跪九叩，准备转身。陈深再一次说话了：“转身从左边转……”

等宁致远转过来的一瞬间，金氏猛的‘啊’的大叫一声倒了下去——宁致远转身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的不是宁致远，而是那个英年早逝的陈深！

“夫人！”

一帮人七手八脚的把金氏抬出了祠堂。等金氏幽幽转醒，看着宁致远泪如雨下：“孩子……我的孩子……”

宁致远知道她是想起了陈深，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愣愣的立在一边。

祠堂的一幕传到了陈家另外两位少爷的耳朵里，他们两个人都呆愣了好半天。

“三弟，你说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鬼吗？”陈赐一头冷汗。

“瞧你那点出息！这世上哪里来的鬼！”陈愿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脸色却也发青发白，明显也有些害怕。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规矩？我可问过娘身边的丫头了，她说娘忙着照顾爹，根本没来得及跟他说这些啊！”

“……先别急，这事要从长计议。”陈愿眼里冒着精光，又开始盘算着什么。

祖坟的祭扫规矩和祠堂的差不多，也是上香和叩拜。只是最后宁致远必须说一段祷词，这祷词说完才算祭祖全部结束。

宁致远完成三跪九叩后站起来，转过身还没有开口，二少爷陈赐就走了上来：“这祷词还是要由我陈家男儿来说吧！怕是大嫂初来乍到，连这祷词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宁致远不说话，只站在台上俯视着他。

“赐儿！别胡闹！快回来！”金氏急忙喊他。

“你放心吧娘，大嫂不会怪罪的，祖宗也不会怪罪的。”说着就要抬脚往台上走。

突然天空快速的黑了下来，只一瞬间就黑的像夜一样。天空中横空一道闪电划过，亮起的光芒印在宁致远脸上，衬的他的脸竟生出了几分诡异。

陈赐咽了咽口水，犹豫着不敢往前。

“人之所愿，天之所赐……”一直沉默的宁致远突然开始说话，惊的众人瞪大了眼睛不敢动作。

“……吾辈愿以吾之所得祈上苍之怜悯，降之甘霖，赐吾丰收……”

台下的人个个瑟瑟发抖的看着宁致远。

“……祈之丰年，必当还以牛羊牺牲，以告先祖在天之灵！”

一声惊雷滚过，天空暴雨如注。宁致远站在雨里看着台下四处奔逃的人，冷冷的笑了。